【 香草先生-其人其事 】
我是陳威名,1979年出生於台灣台中市的一個清寒家庭。
正因為家境不好,沒有辦法擁有太多玩具,加上小時候我還有斜視,所以我總是那一個被街訪鄰居嘲笑的人,常常躲在角落裡暗自流著眼淚來看這世界。
但是這種環境卻讓我自小就養成了隨時觀察萬物的習慣,知道什麼是一沙一世界,知道如何運用想像力其實是一種免費可取得的娛樂之一。
七歲開始,我被家中收音機傳來的陌生西洋音樂打動,為了想要知道他們在唱什麼,我不自覺開始了我的英文自發學習之路,而且開始吵著我的姊姊,希望她可以告訴我那神秘的語言在敘述什麼,不過姊姊那時正在面對升學考試壓力,所以沒辦法給我太多幫助。
那時我最好的朋友是一本姊姊給我的英文詞典跟一台收音機,還有那些被我翻爛的中英歌詞本,英文老師是則是老鷹合唱團跟披頭四。
國中開始,我開始愛上畫圖,愛上漫畫書上面那些生動有趣的奇幻瑰麗世界,老是試圖想用鉛筆跟白紙來重現我的所見所聞,不過此時家境還是始終沒有好轉,每天從早餐費省下來的幾塊錢可以換得我在租漫畫店裡幾小時的抽離,雖然有點苦但是還算多彩。
上了高中,對我來說算是開始正式接觸世界,眼看著來自市區的同學們嘴巴吃的身上穿的都跟我這個來自鄉下的孩子有著明顯差距,我開始感到有點自卑,不知道如何趕上這個看不到卻確實存在的隱形距離。
即便如此,這時我還是喜愛學習英文,依舊喜愛看著那些似懂非懂的外國電影,依舊找著課本的空白處來畫下我那些紛亂的青春期心情,雖然那時我是唸廣告設計科,不過那些從英文老師給我的稱讚當中,我還是可以找回自己尚存的微小自信。
不過高中生活不算太順利,我因為抽菸被老師勒令轉學,此時父母親已經明確表示無法供應我學費,就在此時我開始進入就業市場,休學一年等待開始過著白天上班晚上上課的生活,此時的我在一家五金行擔任外務員,運送的是那些堆積如山的機器五金零件。
一年後,等我再度回到高中夜間部學校時,這時我選擇跟隨我的興趣來就讀商業英文科系,雖然學習英文是我的喜好,不過每當我結束白天工作到學校時,我卻開始產生不想去上課的想法,因為課堂上的學習風氣不是那麼強烈,見識到什麼叫做拿錢換學歷的情況,大家都說只是混個文憑,不需要太認真。
所以我就只到學校學習英文課程,其他的時間我選擇到24小時書店裡追求我想學習的知識,不管是設計、攝影、建築、文學、音樂、小說與散文等等,書店總是可以滿足我的各式知識需求,而且免費!
不然我就是寧願拿著滑板,四處探索著我的城市,發掘許多有趣又刺激地點供我發洩多餘的體力,但是果不其然的很快就被學校發現這個情況,當然學校也理所當然通知父母說我曠課太多,必須再度休學。
我沒料到這樣的學習跟抗拒的情況居然會重複了好幾次,所以我的高中其實念了七年(休學三次),直到退伍後才回到學校完成高中學業,生活也在因為學歷不足而被迫更換多種工作中慢慢過去,此時的我已經是22歲,已經做過便利商店、加油站、送貨員、銷售員、店員等等的工作。
高中畢業之後,我朋友介紹我到菸酒公司上班,他跟我說這是外商公司,或許我會有機會可以運用喜愛的語言來協助事業開展,但是這份工作其實沒有辦法將英文派上用場,加上那時我還年輕,沒辦法被規律的上班生活所約束,所以我只有待了幾年就離開.
那時的台灣沒有幾個可以玩滑板的地方,只有政府建造的那些所謂的「極限公園」,政府當時不清楚的是,這些「極限公園」本身大多設計不良,不符合台灣人使用習慣,所以場地的使用率偏低,而且造成許多受傷的情況。
身為玩家,我們面臨著無處可去的窘境,被迫需要在街道上或是在大眾空間搶場地,每每在警察出現驅離我們的當下,我總會自告奮勇與警察們協調,表示我們不是不去「極限公園」,只是這些公園真的太過極限,造成太多不必要的受傷情況。我總是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跟警察說明我們遇到的情況,當然我們知道警察是接到民眾投訴噪音才會前來執行公務,只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這種因為取締而產生的特殊溝通機會,但也怕像是這樣警民僵持的情況只會造成執法人員與我們之間的鴻溝繼續存在。
幸運的是,就在此時我結識一位來台灣居住的加拿大朋友-阿猛與另一位一樣都是來自台中市的滑板同好-陳昱全,他們同樣對台灣的滑板現況有著高度期待與不滿,不過他們與我分享的是如何歸納自己的想法,如何組織自己、如何以政府希望的方式提出滑板人的訴求,尤其阿猛曾經是加拿大溫哥華滑板協會的發起人之一,對於台灣當時在面臨的情況他有著明確但不完全符合台灣民情的建議,所以我再度變成某種程度上面的翻譯,跟昱全一起將來自北美的先進觀念與期許轉達給台灣的滑板同好,並且接下來舉辦過好幾次的滑板推廣活動,接下來更在幾年裡面一起號召與推動成立了滑板文化協會。
這樣看起來有著很大進展嗎?好像沒有,因為我們還是沒有符合我們期待的場地,但是我還是沒有放棄,只是此時生命中又來了一個插曲,這時我30歲了。
有個朋友跟我說,現在有一個到印尼峇里島的工作機會在呼喚著我,工作內容是物業管理,負責協助監督台灣人在峇里島的度假小屋建案,合約是兩年。這時候我剛好也因為長期間的作息不固定而離開工作兩年的經紀公司,正愁著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裡時,這個邀約的出現讓我很心動。就這樣我踏上了峇里島的土地,隨之而來的是面臨種種挑戰,不管是語言、文化、飲食、生活習慣都跟台灣有著明顯不一樣,但是我的心裡一直告訴我,這個地方你一定曾經來過,映在眼前的一切對我來說是有點熟悉又很陌生。
當時的我只是抱著見招拆招的心態來應對,運用在台灣學習到的種種求生知識在異鄉發揮,但是我不知道我後來會遇到一位可以算是我這輩子的貴人的人-印尼華僑-Arief。
那時他是一家網路公司的經理,我因為想要了解如何在當地申辦網路而走進了他在大街上的辦公室,除了他的網路專業跟高效率服務之外令我放心之外,聽他說起他身為華人移民後代的文化背景也讓我著迷,就這樣我們慢慢變成好友,有了他我在印尼峇里島的生活總能逢凶化吉,避免掉許多因為不同文化產生的誤解,更是因為他我才得以有幸走進峇里島當地華人的生活,讓我了解什麼是多元文化匯集之後的結果,更能得知那些華人移民對峇里島所帶來的諸多影響,所有的一切讓我不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偶然的過客,時間到就會離開。
只是合約只有兩年,時間到還是得說再見。所以我跟開始跟Arief 討論接下來我們要做些什麼,那時我很想將台灣的手搖飲產業導入印尼峇里島,心想如果可以結合當地水果與台灣茶,再來找個海灘地點,運用來自台灣現有的完整知識與器材,一起在峇里島打造出符合西方人與當地人期待的健康茶飲品品牌,應該會有機會。
但是Arief卻有著不同想法,他說大家都知道印尼是個寶藏之國,但是金、銀、銅、鐵、錫、瓦斯、天然氣、礦石這些事業要麼是政府把持,不然就是需要很多資金,不太適合我們這種市井小民。而茶飲事業雖然聽起來不錯,但是當地的水、衛生、生鮮物流、原物料供應上面有著許多需要克服的地方....
所以他突然問我:陳,你知道什麼是香草/vanilla嗎?
我:知道,那似乎是一種食材、好像是一種冰淇淋的口味,但是我從來沒見過。
Arief: 我有一個舅舅,很久以前有一家德國公司打算到峇里島建立香草生產基地,而我的舅舅就在那時接受這家德國公司的輔導與教育來生產香草莢,目前已經在這個行業30多年了,你想不想去看看呢?
我:好啊,我當然要去,我只知道印尼古時候被稱呼為香料之國,但是我不知道香草是什麼,哪怕是為了單純滿足自己的求知慾,我都想去好好的了解一下。
Arief舅舅是一位六十來歲的廣東華人,早年從事皮革進出口買賣,現在還會說一些國語,所以我們的溝通沒有太多困難,他先是給我看了一些泛黃的照片,照片裡面是當地人在加工香草的畫面,他跟我說明每個加工程序的意義。
接下來他從家中拿出一把用油蠟紙包著的黑色枝狀物品給我,還沒有放到我手上時我就聞到了一種極為特殊的多元芳香氣息,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接下來我打開了包裝,眼前是呈現一支支長度大小都一致的黑亮果莢,散發出難以言喻的複雜香氣,這些香氣居然彷彿像是莓果、木質、巧克力、煙燻與牛乳的共同組合,而且持續飄散中空氣中不會消失。
當時的我就像是發現了哪種異國珍寶一樣,當場用手機查詢香草是什麼,才發現它被廣泛用於許多不同食品裡面,那時我心裡想到有一個朋友在台灣食品業擔任業務十年了,應該會多少有耳聞過才是,我拿起手機撥了通越洋電話回去,問他香草在台灣的使用現況為何,是否有引進與銷售的潛力,接下來我發了我手上的香草照片給他。
他說:這是香草莢啊,台灣不是很多人在用,因為很貴,每公斤要價8800-12000新台幣之間。
我說:真的嗎?我現在有直接來源,而且我的入手價格只有3折,你覺得這個生意可以做嗎?
他說:可以啊,品質看起來很不錯,但是他自己沒有太多銷售的經驗。
所以我掛掉電話,轉身進去舅舅的房子裡,我問他:如果我要進口到台灣,有沒有什麼條件呢?
舅舅說:如果是出口,最小數量是100公斤,而且要全額事先付款,這樣可以接受嗎?
我說:好的,我先買兩公斤樣品回去跟我朋友確認一下品質,我會再跟你聯繫!
回國之後,我馬上通知我朋友來我家鑑定我買回來的香草品質,他說品質真的很好,價格也有競爭性,而且他說好會負責一半的進貨費用,願意跟我一起推動看看,雖然他在說好匯款的當天突然卻步了,讓我最後只能被迫一個人把訂好的一百公斤香草全吃下來,這是我32歲時的夏天,我永遠不會忘記。
四箱香草在兩週後送到台灣我住的地方,它們堆起來跟我的身高差不多高,雖然裝在紙箱裡面卻還是隱約透出它迷人香氣,而我卻看著這些香草發愁不已。
我對我太太說:你說這些香草不會自己出門把自己賣掉變成現金回來吧?
太太說:對啊,你想太多了。
我開始在心裡問我自己,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我的優勢是什麼?我該如何擺脫這個情況?我該就這樣出門推銷嗎?我該責怪我自己太衝動或是錯信那個最後卻步的朋友嗎?
我發現我其實有著語言能力,我應該來看看香草目前主流消費市場在哪裡,香草在台灣之外如何被運用?它當初如何被發現?又是怎麼樣流傳於世界的呢?與其我要自怨自艾,瞪著這些香草發呆,我何不運用我的優勢把這個挑戰轉換成一個機會呢?
所以我坐到電腦前面,開始搜尋所有跟香草有關的一切,誰知道越找越有信心,因爲香草對台灣或許是陌生,但是在歐美與其他地區卻已經有著數百年的使用經驗,它當初的傳遞路徑跟背後的文化遷移痕跡都讓我心醉神迷,每次都會看到忘記這一百公斤帶給我的壓力。
到底要怎麼將香草賣掉呢?我的問題還是沒有被解答啊,要我拿著香草到處兜售不是我的風格啊,我應該要來試圖建立一個品牌才是負責的做法。
在那一瞬間我腦海突然出現一個名字-香草先生,Mr,Vanilla Bean’s,接下來出現在腦海的則是一支香草穿著西裝但卻有著我的臉孔的圖案,再來我想到玩滑板的朋友裡面有一個有設計專長,應該可以找他幫忙把我腦海的資訊轉換成圖像。
我的滑板朋友花了一些時間規劃出我的品牌形象-香草先生,以及商標與包裝設計,不過這個時候我還是一支香草都沒有賣出去,只是真心以為這些設計會有幫助而已。一方面我已經開始收集我在網路上面找到的香草的相關資訊,並且開始將這樣資訊進行中文化,當時是臉書非常風行的時代,我認為如果我可以運用得當的話,我們可以用比較小的成本來觸及更多的消費者,而臉書粉絲專頁順利建立在2012年10月份。
粉絲團上線之後,原本我以為可能要花上一整年的時間才有可能將手上的一百公斤賣掉,誰知道我只花了七個月的時間就賣完了,當時大家對我們分享的相關知識很感興趣之外,對這些VANILLA的品質跟價格更是非常滿意,只是大家都會跟我說他們習慣的是來自馬達加斯加的產品,我的印尼香草並非首選。
該怎麼跟遙遠的馬達加斯加產生連結呢?這不只是物理距離而已,我還得克服兩種語言以上的差異,所以我又回到了電腦前面,試圖找出引進馬達加斯加香草的可能性,那時我可以選擇跟第三國賣家買到馬達加斯加香草,但是對我來說,我始終希望可以建立自有來源,並且縮短運輸距離,甚至可以規劃出一個透明的生產履歷都會很有意義。
但是網路可以找到的資訊真的很少,特別是在我無法使用法文跟馬達加斯加文的現實之下,我只能從阿里巴巴網站去找尋買貨的對象,而同樣的方法我也使用在開發巴布亞新幾內亞、大溪地群島、烏干達、印度跟墨西哥產區等等。
只有透過網路跟他們買東西,卻沒有機會見到本人或是拜訪當地,一直是我當時的缺憾,雖然那時我已經去過印尼30次,不過我知道當我準備好之後,我會正式拜訪這些我買貨的地方。
我們在創業的第三年終於存夠錢,選擇親自拜訪馬達加斯加產區,只是那時的我們在當地誰都不認識,只能心裡抱著一種心態,那就是哪怕去給人騙也沒關係,騙完之後我們就會自動增長經驗的正面心態去進行陌生拜訪,所幸一切都很順利完成,這時我是33歲。
用著同樣的心態跟方式,我們在兩年後選擇前往烏干達,這是也算是陌生拜訪,雖然當地有著台商會組織,不過每個人都不在香草產業裡面,我們在烏干達待上14天,順利跟總統府秘書長見面與商討後續可能合作事宜,這時是我的35歲。
35歲到40歲之間,我又再度回到馬達加斯加的土地四次,不過比起以往的陌生開發,此時的我已經有著合作團隊,並且已經購入土地,準備進行長期規劃,而且還帶領攝影團隊,拍下我們的第一支紀錄短片。
香草是什麼?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knKapySU28
現在的我不像以前以前只是單純購入馬達加斯加產品,已經可以開始出口來自台灣的優質產品到非洲大陸,我也在這幾年裡面經過法國朋友成功完成首筆三角貿易訂單,將三公噸的亞洲產區香草銷售到荷蘭,這些都是當初始料未及的!前陣子更是有機會首次將二手摩托車出口到馬達加斯加當地!
我跟我的法國朋友說,我們之間似乎在搭建一座隱形的橋樑,希望可以橫跨多國又跨越多重語言距離,不管是人才、技術、機具、物資甚至觀念,未來都希望可以在這座橋上平等輸送,過去東西方或許彼此都存在著某種神秘感與未知,希望這座橋樑的搭建之後可以解決這些問題,正因如此,我跟馬達加斯加之間正式的貿易路徑已經慢慢成形,我也從這些法國朋友手上陸續引進可可豆、精油、植物油、胡椒粒產品來台銷售,並且邀請這些法國朋友們踏上台灣寶島的土地,而且接下來我們還準備一起將竹子產業、台灣美食、有機肥料推廣到馬達加斯加與歐美。
我的創業路程這麼順利嗎?其實沒有,創業到現在已經九年,我已經面臨過世界首次香草原物料成本在一年裡面高漲十幾倍的瘋狂現象,因為這個原因導致當時股東希望拆夥,不希望增資來度過這次波動。但是殊不知這個股東離開之後,透過友人的介紹的外部金主則是使用手段來獲取我的公司股份與經營權,讓我在合夥兩年之後含淚將我創立的公司停止運營,這也是為何我們的公司名稱會更名為”晴洋行國際有限公司“的原因。
對了,更別說有好幾次我都躲過被非洲賣家詐騙的機會,對我來說,這些經驗都很艱難但又很甜美,不過沒有讓我想要放棄過。
聊到這裡,那滑板的事情呢?
別急,透過昱全與諸多先進的協助與指導之下,我們成功在2018年將我們的理念推銷給台中市政府,終於在經過多年努力之後成功在台中市催生三座滑板公園,目前已經成為台中市景點之一,每天都有許多人到場練習,假日更是常見全家大小一起遊玩的有趣畫面.....
今年開始,我們正在重新規劃我們的品牌形象,電商網站,包裝設計,並且引進更多天然有機產品來台,辛苦創業的我們依舊沒有放棄找尋更多資金來源,積極結交更多有趣又瘋狂且專業的國際人士,用自己自以為是的方法來試圖拼湊出那個美好未來。
當我回首這四十二年的人生,如果我可以替自己註記,我會說我是個....
“熱情、正直、瘋狂、易感、有創意、有審美觀、追根究柢、有著多重興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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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洋行主理人
陳威名 敬上